国产手机告别理想主义(3)
魅族M8 在2009年12月发售时,几乎每家门店门口都排起了长队。这款被用户等待两年的国产手机价格只有iPhone 3GS 的一半,性能却更好,上市两个月就销售10万部,5个月销售额突破5亿。 图:魅族M8 这部让黄章一战成名的手机后来被苹果起诉侵权,于2010年12月停产,但微软中国研究院将它永久收藏,摆放在总部展示柜里。 M8 发布时,距离乔布斯推出iPhone只有两年,那也是黄章距离乔布斯最近的时候。 圈里有人发现,黄章已经具备乔布斯式的极客气质: 他会拿着魅族的原型机在家里捏上一个月,然后对背部的弧度提出修改意见。 他也会为了音响效果,甚至可以拆房子去看看是否是电源线有问题,于是还换了一根价值十几万元的电源线。 后来又觉得地板会产生共振,还换了地板,甚至是灯、变压器和各种线路,都被他换了个遍。 在给魅族修办公楼的时候,因为黄章不满意配色,食堂地板被砸掉了三次。自己家的别墅,也因为没完全按自己的要求做好,而全部推倒重来。 这些细节后来被媒体津津乐道,罗永浩也享受着类似待遇。 这位偏执狂能看出海报上哪怕一个像素的差异,还会在办公室发现蟑螂后打电话让下属去买药,一分钟后又电话叮嘱,你要去街角第三家店买。 再过一分钟继续打,你要具体撒在什么地方知道吗。半小时后罗永浩出现在公司,还是亲手把蟑螂药撒了。 iPhone 在中国市场逐渐渗透后,乔布斯在科技圈被“封神”,这种崇拜在他去世后愈发严重,映射到现实中就是,很多人在潜意识中都希望着中国也能有自己的“乔布斯”。 于是,当罗永浩这位英语老师宣布做手机时,嘲笑他的人很多,默默支持的也不少。后者一度用实际行动撑起了他的梦想,他们包括唐岩那样的投资人,也包括在微博上为之摇旗呐喊的普通用户。 学历不高,中途辍学,事儿逼,偏执,脾气差,注重设计,黄章和罗永浩几乎囊括了乔布斯的所有特点,但遗憾的是,乔布斯的理想主义式成功却没能在他们身上再现。 相比起来,刘作虎显然更接地气。 他很低调,在公开场合或者接受媒体采访时,很少贡献金句。这位出身OPPO 的理工男多数时候不直接设计,是去找到最合适的设计师,不惜通过一顿顿喝酒磨合来达到双方之间的默契。 “一到周末或者其它休息的时候我就叫他们出去喝酒,喝醉了再回来。工作上可以有争执,有挑战,但最后一定要还能喝在一起,这样才能一起做出好产品”,刘作虎说。 他从来不喜欢别人标榜他是理想主义者,对他来说这种说法略带贬义。 “纯理想主义者,那就变成唐吉柯德了,在这个社会不可能。不要螳臂当车,那就是傻瓜”,在一次采访中,刘作虎说道。 04 罗永浩不是看不见自己的问题。 锤子手机在供应链端没什么话语权,尤其是在罗永浩不切实际的吹毛求疵闻名业界之后。做M 系列,就是他试图证明自己也能造出百万销量的手机,从而能在下一轮融资中拿到更高估值。 “如果起不到千万级的规模,在供应链里永远是很疲惫的状态,经常出问题”,他曾经感慨,“这个行业是不许你小而美的。” 黄章也在反复回归。每次在公司门口见到那辆显眼的保姆车,魅族员工们就知道:老板又回来了。 图:魅族珠海大厦 他曾经将危机的原因归咎于魅族失去了设计的初心。那些李楠主张的全产品线、机海战术、提升出货量等等,黄章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——尽管两人的相遇曾经充满惺惺相惜的味道。 为了再现M8 的荣光,黄章提出了打造梦想机的概念。最近几年,魅族调整过几次架构,还进行了几波裁员,主打方向是做pro 7 和后来的魅族16,并基本停止了魅蓝的运营。 魅蓝由李楠主导,尽管曾经是销量提振最显著的产品,但在工业设计和审美上,和黄章理想中的手机差异甚大。魅蓝之外,原先由李楠推进的项目都被一一告停。他一度想复制小米生态链模式,但是在魅族内部折损了四个团队都没有做成。 在手机这块战场里,黄章和罗永浩都被盖上了理想主义失意者的标签。没人知道这是暂时还是永久。 失意者远远不只他们。 几年前那波造机潮催生的玩家所剩无几。他们曾经野心勃勃,以为手机技术进化到“组装”模式,三星的屏幕、高通的芯片、索尼的摄像头……把这些部件相加就能造出产品,但供应链的门槛之高,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。很多问题,并非用钱就能解决。 况且,热钱也在消失。 手机战场从蓝海、红海变成苦海,如今,已经变成少数几家的游戏。雷军曾经感慨,目前手机创新已经进入瓶颈期。在出现下一代革命性终端产品之前,手机行业的竞争是运营效率、专利技术和海外市场的竞争。 这些都并非理想主义者的专长。毫无疑问地,魅族和锤子都被驱逐至战场边缘。 这是黄章和罗永浩凭一己之力难以改变的局面。 李楠后来评价黄章,媒体和公开信息中关于魅族的内容80%都是错的。“我觉得外界有一个很错误的认知,所有这一切都是黄章造成的,但其实不是。” 朱萧木在离开锤子时也表示,对于罗永浩所做的决策都能够理解,很多时候一个企业无以为继未必是创始人一个人的问题。 但可以肯定的是,在手机战场里,充满理想主义的个人英雄模式已经行不通了。 盈利成为所有玩家的生存命题。刘江峰在重回酷派时曾经感慨,“99%烧钱的企业都不行了。”商业的本质还是应该赚钱。当行业的风口过去,资金紧绷之时,只有盈利才能换取下一阶段突围的可能。 数据也在诉说着艰难。 中国信通院的数据显示,2019年1-3月,国内智能手机出货量7307.2万部,同比下降10.7%。而未来情况只会更糟——智能手机市场绝不再是一个适合创业者白手起家的领域。 但刘作虎带着一加活下来了,甚至在全球市场都获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。Counterpoint报告中指出,2019年第二季度,旗舰一加7 Pro在印度发布后一个多月时间里,迅速获得印度超高端手机市场(约合4500元人民币以上)26%的市场份额。 刘作虎将其归因于保守。在2019年新年讲话中他说道: “手机行业这五年变化太大了,但我们活得还不错,核心是我们相对比较“保守”。这是做企业的一点感悟,每天会接触非常多的诱惑,你怎么样能够抵住诱惑,不犯错误,说起来容易、做起来不容易。” 当然,OPPO 体系内的供应链保障,也是一加存活的重要支持。 未来依然充满变数。即便是头部厂商,也时刻面临着重新洗牌的可能。5G的到来或许会带来新一轮的换机潮,位列前五的几家公司都有可能被重新排序。 期间,属于这些理想主义者们的空间已经逐渐逼仄。 但他们依旧没有停止折腾。 刘作虎继续“不将就”,罗永浩已经开始发力电子烟项目,黄章还要继续在魅族上拼尽全力。 他们没有停止脚步,某些程度上,他们也成功了,并被包装成让公众津津乐道的案例,因为,失败者不会在历史上留下名字。 (编辑:ASP站长网) |